一笑,活法,末路,而过,换个
注:本文有剧透
《末路狂花钱》采用的是一种可以被称之为“换个活法”的故事模板。
在这一模板中,主人公突然被查出罹患绝症,在有限的生命里,他想要完成几个遗愿,彻底换个活法……由此开启一段也许是放飞自我、也许是啼笑皆非、也或者是感人肺腑的生命最后旅程。无论主人公是真的罹患绝症,还是他只是被误诊了,“换个活法”的过程,主人公都会收获满满的关于生命新的感悟。
《末路狂花钱》海报
此前已经有不少影视作品采用这一叙事模板。比如《最后的假期》(2006)、《遗愿清单》(2007),韩国的《阳光姐妹淘》(2011),国产的《鼠胆英雄》(2019)和《我是余欢水》(2020)。同一模板,却可以演绎出各种不同故事。不怕采用同一模板,就怕故事讲得不好。
《末路狂花钱》的设定里,中年一事无成的主人公贾有为(贾冰 饰),是抠门到极致的人,“守财奴”一般的存在,他省吃俭用为的是完成一个“百万躺平计划”。偏偏老天爷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贾有为被诊断出脑部肿瘤,只剩十天寿命。
贾有为(贾冰 饰)
为了避免“人死了,钱没花了”的悲剧发生,贾有为卖掉老屋、存款刚好破百万,找回当年家属院的兄弟沙白虎(小沈阳 饰)、许大力(于洋 饰)、董建峰(董宝石 饰),决定在生命最后的十兑现与兄弟们的年少誓言,趁活着和老铁们潇洒一回!
四兄弟得以重聚
“换个活法”,构成电影剧情的直接推动力。
贾有为以为自己只剩十天可活,如何在十天时间里花掉这一百万、尽情享受一回富豪生活,成为紧迫的任务。贾有为跟兄弟们住总统套房,租豪车,吃喝玩乐……还光顾了童年女神王晓倩(谭卓 饰)所在的殡仪馆、找她买了各种去地下可能会用到的东西,还顺便当了一回霸道总裁,带王晓倩去商场里体验了一回“换衣秀”和买买买。
王晓倩(谭卓 饰)
“换个活法”的过程,也是制造喜剧效果的过程。
贾有为原本是个守财奴,对金钱极其吝啬,这样一个极端节俭的人突然开始无度挥霍,形成鲜明的对比。电影以夸张手法表现这种前后的巨大反差,形成喜剧落差,让观众觉得荒谬而好笑。
误诊的情节设置,创造了一个错误的认知基础,让贾有为的挥霍行为与守财奴本性之间产生错位。观众明知道真相,贾有为却因为不知情而“一错再错”,观众既对贾有为的无知和误解产生一种微妙的优越感,也有一种同情和同理心——我们能够预见贾有为知道真相时的崩溃,这种复杂的情感交织也是喜剧效果的一部分。
知道真相的贾有为崩溃了
对于贾有为守财奴桥段的刻画,也带着一丝讽刺喜剧的意味。贾有为在误以为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时,才开始享受生活、大方花钱,这样的财富观念在现实生活中并不鲜见。电影讽刺了守财奴心理:总想着以后享受,现在享受不到,以后很可能也无福享受。
这曾是贾有为的“痛苦”
“换个活法”,最终也抵达对于生命或生活的反思。
在以为自己时日无多的情况下,主人公重新审视过去的生活,思考什么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这其实是对生命哲学的一种探讨,试图让观众珍惜生命,明确生活目标,活得更为勇敢、更为恣意。《最后的假期》《我是余欢水》《鼠胆英雄》都有这一层面的表达。
死亡的威胁,也会激发人物之间深层的情感交流,释放亲情、友情和爱情的力量,展示人性中的温暖与光辉。《遗愿清单》《阳光姐妹淘》这一层面的表达得到凸显。
之于《末路狂花钱》而言,友情是它的核心立意,它可谓东北版的《阳光兄弟帮》。
可以大胆地推断:如果《末路狂花钱》不是以东北为背景,四兄弟不是下岗工人子弟,这个故事其实很难说服观众。
电影中四兄弟是在一个工厂家属院长大的,他们上的是机车车辆厂的子弟学校,他们的父母刚好经历了那一拨下岗潮,而他们也是在生活质量大滑坡的背景下成长的,并纷纷成为落寞失意的中年男人(除了妻子搞直播带货发财的沙白虎)……电影只要寥寥几个镜头交待下他们的生活,观众一下子就能get到人物的信息,就能共情人物的遭遇。
这是东北下岗潮题材(甚至只是把下岗潮作为一个元素)的天然优势。观众可以通过东北下岗潮的时代背景,自然而然地联想到那个时代的经济困境、家庭变迁、社会转型等复杂情境,无需过多解释,观众就能感受到人物所处环境的艰辛与不易,很容易产生共鸣和同情。当然,如果电影一再利用地域和题材优势,而非经由人物刻画本身打动观众,多少也有“偷懒”嫌疑。
兄弟四人曾有亲密的过去,却因为父辈在下岗潮的冲突而分道扬镳。时隔多年,当贾有为以为自己时日不多时,四兄弟得以重聚,昔日的情义并未因为岁月的流逝而黯淡,依然熠熠生辉。
这彰显的是友情的力量。友情是一种强大而纯粹的人际关系,超越血缘和地缘,建立在共同经历和相互理解的基础上。四兄弟即使多年未见,即便各自的人生面临不同的失意和挑战,彼此间的情谊依旧深刻。无论是生活的重压,还是生死的挑战,四兄弟的相聚和相互支持提供了强大的精神支柱,即使在逆境中,朋友之间的关爱和帮助也能带来力量和改变。这种美好的友谊呈现,能够触动观众对于友情的珍视。
友情日久弥新
这彰显的是也是人性美的力量。沙白虎、许大力和董建峰,真心陪伴贾有为走完人生最后一程(虽然闹了个乌龙);四兄弟在一次争吵“决裂”后,幡然醒悟的贾有为竭尽全力帮助其他三个兄弟实现他们的各自的人生愿望……他们之间的相互陪伴、相互珍惜、相互成全,是友情中极为美好的部分,也是人性中美好的部分。电影讴歌了人性中真善美的部分。
至此,《末路狂花钱》具备一部商业喜剧片所应具备的基准线:对熟悉模板的熟练演绎,有比较自然的戏剧冲突,有充足的笑点,有应景的音乐(弹壳《怀抱》),也有正面的情感输出以及合家欢的故事走向……首次执导电影的乌日娜导演,体现出她的成熟和老道。
不过,《末路狂花钱》大抵也只是那种可以一看、但也是一笑而过的电影。无论是对角色的刻画、对友情的呈现、对东北小人物困境的观察、对生死的思考,基本都是“够用”就行,不必细究。电影将太多笔墨用在“换个活法”的喜剧效果上(节奏还有点乱,有点拍到哪儿是哪儿),导致深入挖掘角色内心世界、复杂的人际关系以及深刻的生死议题的空间相对有限。
对于乌日娜导演而言,首部作品的商业化成功很重要,这是女性导演在业内站稳脚跟、获得更多资源的重要前提。《末路狂花钱》中,观众几乎看不到这是女性导演执导的痕迹。这不禁让人好奇,如果乌日娜导演执导类似《阳光姐妹淘》这样的女性向作品,会否有更杰出的表现?这是我们所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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