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还,观众
六年前喂猪少年宋运辉、烈日下昂头一遍遍背新政策,推动自己命运的齿轮、也感动各路观众;
六年后3.0版本宋厂长、放弃条件更优渥的新工作,偏要坐困“小破厂”,誓和彭阳厂共悲欢,带领众人死地求新生。
截然不同的故事,一以贯之的气韵。
都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但宋运辉怎么能反复在同一条河里感动我们呢?
来,展开说说。
一,大河活水,老友新局
宋运辉上线时穿着老头衫在屋顶干着瓦工活,不比此前东海大厂长职务高身价高,但也不是颓丧潦倒气。
偏居一隅,依旧能在“干活”中获得自在和价值。
一点人到中年的时光荏苒,一点艰苦朴素甘之若素的踏实诚恳,一点宠辱不惊的周正本真。
故事如大河奔流生生不息,源头自有活水来,人生旅途总会遇到新面孔。
老朋友们,宋运辉、雷东宝、杨巡贯穿始终,人在魂在质感在,困难在波折在气韵在;
新朋友们,有的是正午老熟人,有的是喜剧大赛新人,新旧混融一体、群像出彩如昔。
这种老和新的交错,对系列剧作而言,也是一种“新中有旧”的新法,不是套路行活新瓶旧酒那个意思,而是亲切又新鲜的均衡感。
几集故事中,从宋运辉和彭阳厂新伙伴们庆祝新成果的喜悦,到群体中毒事发、宋运辉被误会、被苦主打破头,再到宋运辉和老王(黄觉饰)争着背锅,再到真相终于水落石出、彭阳厂污名洗清,一路曲折反转多;
虽不是悬疑剧、但颇有本格路数的悬念感。
这个过程中,老王、曹工(刘丹饰)以及两位年轻人,还来了一出复杂的“背锅101”选拔赛。
剧作也借此,在几翻几转中抖开重点:众人辛辛苦苦搞科研,惨被前任领导因“不想被后任摘果子”的私心而叫停,真叫人唏嘘!也让人很挂心竹胺何时才能生产出。
怎么形容呢?看《大江大河3》甚至被种草了农药!(bushi)
你看,《大江大河之岁月如歌》来了不少新朋友,国民姐姐宋运萍第一季中途就已经下线,但那股精气神又好像从来就没有散过。
朴素深远的爱,仿佛从未走远。
那温柔的一口气、坚韧的一身骨,就像在某个云端微笑着凝望着,看人间风云跌宕数十年,草木枯荣多少秋,物是人非他们都老了,但岁月如歌、动人依旧。
二,土地里长出的众生相
宋运辉、雷东宝、杨巡每位都有自己的小地盘,故事展开后群像多又密,但不乱不浮,往往寥寥数笔就灵动有戏,展开一张时代卷轴、一副嬉笑怒骂妍媸美丑鲜活众生相。
接下来我们简单聊聊两场戏,一场是雷东宝智斗省城敌手,一场是杨巡商场偶遇妹妹和梁思申堂哥。
后者是无言对比,有钱堂哥身边跟着人拎东西,寒门妹妹辛苦收拾散落一地的大箱子。
一笔鲜明对比,但不强调不渲染、不遮掩不美化,不是残酷血色模式,更不以此为终极判决,而是以戏剧完成“比真更真”的典型化叙事。
水面风平浪静、水下暗流汹涌,或许是一种“不写之写”。
前者则是熟悉的小雷家群像,东宝的霸气粗犷中有明察秋毫,油气中有魄力豪气,四宝的活宝姿态,咋呼里有真心、交情里更咋呼等等,都鲜活出彩。
他们来时路处处难,但和人斗智斗勇的过程中又处处是笑点是暖色。
四宝急急忙忙气鼓鼓告状“红伟被人扣了”,让雷东宝带队去打架,听闻此事一旁宫新鸣义愤填膺“还敢搞黑社会”?
雷东宝急中有稳,勇中也有点小谋(但不多),重视大局“不能第一次去省城谈生意就闹事”,了解四宝“他嘴里版本不等于真相”,决定和四宝先行前往解决问题。
路上东宝睡觉而四宝一路絮叨,临阵东宝拎开杯子自己喝一口再递给四宝“骂我一路渴了吧”,细节里都是看点。
东宝烦四宝的那个劲儿,事情千头万绪终日忙碌的辛苦,嫌弃归嫌弃、嫌弃完了依旧有“咱自小长大”的情分,嘎嘎好笑嘎嘎暖。
红伟这一次出场也有意思。第一个镜头他蹲在墙边,用纸擦鼻血,心酸感拉满,身份属性标志性的“蹲”、看见自己人赶紧收拾痕迹不希望对方担心的暖、处境艰难的不易,一个镜头都到位。
但他起身之后画风瞬间变了,哈哈哈这个衣服造型还挺新潮啊!撕巴一把,立刻从村头模特队变潮流范了呢!
东宝霸气交代“进去睡觉”,红伟可怜巴巴“这里贵”,生生将东宝的“霸气”穷穷折住,表层打岔的笑点、里层生活的不易,都鲜活直观。
第二天的饭局戏份同样有意思,东宝和对手盘道,鸿门宴既视感拉满;
而东宝谈及“我兄弟被打”,对方将真被开瓢的兄弟叫上场,画面又好笑了起来!
表层是雷东宝动手威胁,深层是回归有制度体系、有合法制约的竞争环境,一番对峙挺有看头。
此后雷新鸣公文包里揣砖头急火火上线,老五善解人意时机完美“我的我的”,哈哈哈小雷家的故事我能看一千零一夜!
形容他们是“土里”长出的,不是因为妆容衣服土;
而是因为角色呈现得鲜活真挚细腻,细而不碎,多而不浮。
仿佛从土里生长出、有形有神鲜活存在。
三,有根有枝丫有花的情感大网
此前彭阳厂深陷剧毒风波里,众人科研成果惨被腰斩的不平气,大家“争当背锅侠”的牺牲精神和浓郁情感,都已经很清晰;
如今宋运辉自然不舍得在大家落难时离去;
不忍心放任厂子被关停,一任他们的才华心血付诸东流、百多号人生计成隐忧。
宋运辉离开之前那场戏,很常规的一段不舍老地方,一句台词也没有,但每个画面每个眼神都让人对“留恋又挣扎”感同身受。
家家户户的对联都旧了褪色了,那种水洗红色,无声对应着彭阳厂的老旧不堪、行将淘汰,雨打风吹去、几许伶仃老迈意。
而小院静谧无声,又有着田园归隐式的美好,人间烟火的温暖,以及麻雀虽小但也能一起奋斗的情感。
阳光明媚、离别寒凉,声声不忍。
此后的送别餐,四位长辈吃到一半一群年轻人杀来,紧张说请厂长吃饭、卫主任玩笑“只请厂长啊”,老王安排大家一起吃交代儿子“多拿两瓶酒”、曹工卫主任两口子一起叮嘱“再拿两个板凳”。
这些看似不重要的小细节,共同构建起了丰满立体不干瘪不生硬的群像、温暖动人又真实的关系。
一句“只请厂长啊”,很熟悉亲切的长辈逗孩子的语气;
一句“多拿两个板凳”,连这都需要交代?一是家里板凳属实有点少、符合年代背景;二是点出两位长辈性格,事事操心事事对孩子们细细交代的特点。
几句甚至算不得“正经重要台词”的台词,煮起了热热闹闹一口人情大锅。
下个镜头里是宋运辉低头笑,欣慰年轻人们来送他。你看,从少年宋运辉到厂长宋运辉,笑一笑,几十年岁月成长、人生传承,都在其间。
此后的临别之际,曹工将所有科研素材托付给宋运辉,那一幕很戳我。
那是她和团队十几年心血,无边岁月沉浮艰辛;
那也是她和厂子数百人的未来,两鬓白发点点、眼中伤感无限。
你知道宋运辉肯定会折返,但他坐着小破三轮车出现依旧感人;
此前宋运辉和曹工老王交代事情,明明没错却偏偏不太敢抬头不太能正视,充满歉意,如今他终于能昂头“我们还有希望”。
宋运辉和厂子里老伙伴小伙伴们的情愫,都动人。
师徒情、同事情、战友情等等,如何命名定义不重要,重要的是携手共风雨、并肩走患难然后一起创造奇迹的情感实质。
隔壁杨巡告白未果,说“你别有负担”。
他明知梁思申说的喜欢不是他要的那种、也完全无法抑制嘴角的笑容;
他求而不得的喜爱,梁对他的友谊,未必要锁死CP才能嗑,人和人每一种真挚情感都动人。
隔壁的隔壁小雷家那帮货,货真价实的兄弟情也动人(不是打双引号那种,真兄弟)。
工业流水线生嗑硬贴的塑料感CP,至多不过干巴巴一小朵塑料花。
而《大江大河》这般优秀剧作里,情感是活的,活生生从角色关系里长出来的。
是一颗茂盛的树,有枝条千万、有花朵绮丽、有鸟雀筑巢,承载着种种不一样的芬芳,映射着许多不同的可能,横竖都好嗑,里外都动人。
四,平视苦难的闯关模式:燃为肌理,韧为脊梁
宋运辉也好、雷东宝杨巡也罢,人生从来都是hard模式。
关关难步步难时时刻刻难,过了一关永远又有新难关。
但他们都是无畏的闯关的人。
宋运辉坚韧里有三分洁白三分孤直三分凌云意,是宁折不弯的人间理想;
雷东宝三分霸气三分油气三分野气,豪横中有细腻、“假土匪外表”下是真干部的掏心掏肺。
杨巡的一体两面是机灵/油滑,艰难/难言,一无所有、一身重担,无依无靠闯荡生意场、不得不油滑讨好以求生;让母亲一再借钱,最终只能含泪含愧饮恨送别母亲,永远停在“子欲养而亲不在”的终生遗憾里,也永远要背负“母亲为我担重担为我熬干心血”的负罪感。
三位都难,都是苦出身穷孩子要搏大梦想的难,但宋运辉更多时候折射着绝对理想主义的不妥协,而雷东宝深陷不同时期政策变化的新旧迭代里,杨巡则更指向“初心和利益”“个人和家人”两难处境下的复杂煎熬。
虽则侧重点不同,但三位都是闯关模式。从类型化角度说,创业也好打怪也罢,过关模式提供逆袭式或成长式的燃和爽。
但《大江大河》又显然不止于此,燃所对应的深层不仅仅是逆袭的爽,更是一种正视平视困难的勇敢和坚韧;
很苦很难,但不卖惨不渲染绝望、也不鼓吹为卷而卷,面对艰难局面永远有持正之勇、周正之韧。
有一种讨人厌的“正”,披着假装“正”的外衣,敷衍了事、陈词旧调;
以正之名行无效套路之实,或以正之危传糟粕之旧,正午显然不是这种。
他们的正,表层是故事工整、皮相周正,内层则是价值层面的朴素周正。
为什么他们的《大江大河之岁月如歌》让人觉得亲切?
一方面是常年追剧的陪伴感。
仿佛有一种“见证宋运辉成长”的时光唏嘘感,仿佛小杨巡翻山越岭卖馒头的笑容就在昨天,某些时候甚至有一种“看!我家孩子出息了”的欣慰,四舍五入我也算赛博长辈了?(bushi)
另一方面,则是这种熟悉的“正”品格。
虽然上文开玩笑自称赛博长辈(bushi)(不敢),事实上宋运辉他们顽强朴素、吃苦耐劳的品格,这般熟悉;
微观上可能是让人思及熟悉的长辈们,宏观上或许是让人联想到这个民族古老的优秀品格。
新话术永远不停迭代,如今打吃苦二字都要小心翼翼注释:没有赞同老板pua、画大饼压榨的意思,没有反对躺平的意思(勤劳和被pua干活完全是两回事)。新而又新的浪潮下,讲述古老优秀品质似乎很过时很无趣;但《大江大河》系列也好《山海情》也罢,一次次证明,我们永远会被这种坚韧的土地般的厚重感动。
你看,他们那般真挚动人仿佛不仅仅存在于剧里,而是迎面走来一群故人,时光荏苒、岁月如歌。
舒心结语
流行文化迭代快、大众潮流变化多,《大江大河》明明是在拍一个老旧的“土气”故事,但又仿佛屹立潮流核心甚至走在前面。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流行的本质是被广泛接受;这未必是皮面上的正当时,人云亦云复刻、有样学样跟风,而是骨相上的共情内核。
从喂猪少年到如今的厂长,从大山里买馒头的小杨巡到如今的杨老板,从穷东宝到如今的雷经理,他们翻山越岭、架桥渡海走了很远的路。
一路风霜、满身泥泞,但又周正动人。
有贫而不寒的骨相,有穷而不酸的脊梁,有万水千山亦上下求索的一口气。
他们在风浪潮头、汗凝为琥珀、泪化为江河,写就岁月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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